和歌

风起时王师凯旋而归 秉正以明诚 靖晏永安
诉衷情胡地歌以咏志 守心如明台 长肃清平

【诚台】寂静之声(上)

为了故事性,时间线和一些事件有略微的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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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家小少爷六岁。

家里多了一个哥哥。

 

明家小少爷当时还小,记忆也不怎么深刻。后来回想起来,只记得这个哥哥当时面黄肌瘦,只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扣人心弦。

大哥大姐把这个陌生的哥哥领到他面前,对他说,他以后也就是你的哥哥了。

他叫明诚。

 

好,阿诚哥。

明家小少爷当时如此回答。

 

 

明家小少爷七岁。

他上小学了。

 

明台喜欢大姐,也喜欢大哥。

可是大姐最喜欢问自己的事情就是吃饱了吗?还喝点什么吗?今天穿这些冷不冷啊?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

虽然明台每次都认认真真回答,可是听得久了,未免有些腻味。

而大哥,最关心的则是自己的成绩,有时候还会亲自去拜访老师,若是听到那么一两句自己上课没认真听讲,或是偷偷揪前面小女孩的辫子,回家免不了一顿好打。

 

于是看似幸福其实很寂寞的明家小少爷,总是一个人坐在窗口,百无聊赖地往窗下扔纸飞机。

扔下去,再跑到院子里捡起来。

可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折的纸飞机,总是飞不远。

 

大哥看他多了,有次便当着他的面指着他对明家大姐说:“你别看这小子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脸,心里可是匹驯不服的小野马,我倒要看看,将来是什么样的人物能给这烈马套上嚼子。”

 

只有阿诚哥,每次见了他都恭恭敬敬地站好,叫一声“小少爷”。

明诚比明台大四岁。明台还不太明白四岁是什么概念,不过他算了算,比自己大四岁,那应该是上五年级吧。

而五年级的学生,在明台心里,简直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存在。所以他总是缠着明诚问东问西,明诚也每次都恭恭敬敬地回答。

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多问一个字。

 

时间久了,明家小少爷也烦了,心里想,总不能你睡觉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吧,于是干脆就趁着大哥大姐都睡着,夹了枕头溜进阿诚哥的房间。

 

一开始自然是被明诚拒绝的,好说歹说,然而七岁的明台又能听进去什么道理?依旧逮到机会就往阿诚哥屋子里钻。

一天两天,五天十天,一个月两个月。

明台到底是成功地,让明诚床上生生多出一个常备枕头来。

 

有一天,明家小少爷又坐在窗口丢纸飞机,没想到飞机才飞到窗前的树边,就一头栽了下去。明台暗暗叹了一口气,又扯了一张白纸准备再折,这时突然有一只手递到他面前,手上还拿着一只纸飞机。

他抬头一看,是明诚。

他想问为什么,然而纸飞机的诱惑远远大于为什么明诚给了自己一只纸飞机的疑问,明台接过飞机,呵了一口气,然后往窗外一丢。

那只飞机飞得又高又远,竟然一下子就飘到院子外面去了。

 

明台开心抬起头,看见明诚突然对着他一笑。

那一笑可真好看啊,明台觉得就好像是看到了许多棉花糖放在自己眼前,又好像是房间里的灯光突然一下子都亮了起来。

 

 

明家小少爷八岁。

阿诚哥要跟着大哥去法国念书了。

 

明台哭了很久。

他喜欢阿诚哥,因为阿诚哥不光会教他折纸飞机,还会在春天带着他从厨房里拿一点白糖,一点饼干屑去院子里喂蚂蚁,让他看那些小小的虫子举着一粒砂糖,排着队回家。会在初夏带着他在树下认那一个个小洞,往里面灌一点水,之后抓一只知了的幼虫出来放在树上,看着那金黄色的昆虫在背上裂开一道口子,然后爬出一只还带着淡绿色翅膀的蝉。会在秋天大哥大姐不在的时候教他爬树——却只让他爬上院子里最低的那颗树的最低一根枝桠,自己还要在下面张开双手护着。还会在冬日偶尔降雪的时候扫干净整个院子,再把拢来的雪捏一个小小的雪人给他。虽然那雪人半日就化掉,可还是足够明家小少爷高兴好几天。

 

阿诚哥还让他逃掉了许多次挨打——厨房里藏的糖果少了,是阿诚哥偷吃的。大姐最喜欢的茶具碎了,是阿诚哥打破的。大哥书房里的书里漂亮的插图被人偷偷撕掉,也一定会在阿诚哥房间的枕头下面发现那些已经变得有些皱巴巴的纸张。只是明家小少爷怎么都不明白,明明阿诚哥已经承认了那些事是他做的,可为什么有些时候挨打的却是自己呢?唯有一次,是他偷了大姐皮夹子里的钱请同学吃冰淇淋,这次阿诚哥没有承认,而是直接告诉了大哥,害他吃了好一顿竹笋炒肉。

挨完打明台偷偷发誓再也不理阿诚哥了,可是当天晚上,阿诚哥就亲手给他编了一个漂亮的小房子形状的蝈蝈笼子。

里面还有一只油黑发亮叫得正欢的蝈蝈。

 

明台不懂,为什么这样的阿诚哥,突然有一天,就要跟着大哥走了。

明家小少爷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他不知道法国有多远,在他的心里,阿诚哥要去法国读书,那么就意味着,他要失去他的阿诚哥了。

 

可任凭明台哭的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也没有用处。

在一个早晨,睡梦中的明台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人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没有醒来,翻了个身咂咂嘴巴又接着睡了过去。

醒来才知道,那个清晨,是明家大哥带着明家阿诚,一起离开的日子。

 

明台觉得自己的天空一瞬间黯淡了许多。

可是日子还是得照过。

 

 

明家小少爷十一岁。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阿诚哥了。

 

大哥有的时候会回来,给明台带回来漂亮的钢笔和笔记本,还有法国时尚的衣服。大姐看到了那些漂亮的小玩意也会凑过来问,“这是哪里买的?下次我去玩也买了回来送朋友。”大哥却总是支支吾吾不说话,被问急了才咬牙切齿地小声说:“你去问阿诚!”

便会招来大姐一记白眼:“我就知道你没有这个心!”

 

上海洋货虽然多,却从来没见过大哥,不,阿诚哥买回来的那些新奇玩意儿,明台每次带到学校总能引起一阵惊叹,也让他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可阿诚哥的模样,却在他心里有些模糊了。想到阿诚哥,他眼前浮现的,总是那些出水流畅的钢笔,哗哗翻动的笔记本纸页,那个漂亮的蝈蝈笼,白色的雪人,褐色的树干,金黄的蝉蜕,黑色的蚂蚁。

还有那架飞了好远好远的纸飞机。

 

而阿诚哥本人,却成为了一个影子,纵然他努力地去回想,却只能在脑海中回忆起阿诚哥的眉眼,阿诚哥的笑容,无法拼凑成为一张完整的脸。

 

 

明家小少爷十三岁。

也来到了巴黎上学。

他曾经不知道的上海到巴黎的距离,被具化成了一张飞机票。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明台有点紧张。他仔细地回想着阿诚哥的脸,可越是想就越是想不起来,唯有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他从来不曾忘记。

 

飞机在湛蓝的天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当飞机带着轰鸣声降落时,明台不知为什么,竟突然想起了许多年前,飞到院子外面的那架纸飞机。

他拎着箱子走出机场,一眼就认出了一年前才见过的大哥,而大哥旁边站着的,应该是许多年不见的阿诚哥吧。

 

明台招了招手,叫了一声大哥,然而当他看向明诚,想要像小时候一样叫一声阿诚哥时,只是张了张口,话语却都梗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明诚走到他面前,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小少爷长大了。”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明台抬起头望着他,阿诚哥个子高了,眉眼也长开了,可依稀还能看出五年前分别时候的样子。

在一瞬间,阿诚哥掌心传来的温暖,如同将这些年间破碎的记忆,大姐手中的信纸,偶尔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拼合在了一起,将几乎被他淡忘了的阿诚哥的模样融合成为了眼前这个挺拔的十七岁少年。

五年不见,阿诚哥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可当明台看到他露出耀眼笑容的时候,他便一瞬间明白,这个人,还是他的阿诚哥。

 

可是晚上,当明台像小时候一样夹着枕头溜进阿诚哥的房间,却被轰了出来。

“你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总和别人睡在一起。”

 

明家小少爷扁了扁嘴,想要像小的时候一样掉眼泪装可怜,却被明诚一记严厉的眼刀挡了回去。

阿诚哥,终究还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之后的日子过的平淡而又喧嚣。三兄弟住在一起,缺了大姐日子便过得粗糙。饭是轮流做,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也终于勉强学会了煮不太好吃的面条。水池里时常堆满没有洗的碗,一开始每次都是明诚看不过去了才洗掉,后来没人愿意洗,便用打桥牌来决定。

 

明台这才发现,自己和阿诚哥的默契简直如同天生一般,二人联手时常逼得明家大哥脸上贴满纸条,一脚踩在凳子上一手抓牌,大吼道:“你们俩!耍赖皮!”两人便同时露出无辜表情,“当着明家大哥的面?谁敢出老千?”

然而无论如何挣扎,到了最后总是明家大哥尊严全无地贴着满脸纸条去洗碗。

 

只是明台会觉得,阿诚哥的眼神似乎时常在自己背后逗留,可是他扭头去寻找的时候,却抓不到一丝一毫。大哥仍旧在落地窗下的沙发上捧着一杯茶看书,阿诚哥仍在默默地画一幅油画。

似乎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虽然总是为了谁做饭谁洗碗谁烧了糊饭该如何拯救衣服不小心烫出了洞该如何修补而争吵不休,可是那一年,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那种幸福的如同冬日里从明家大落地窗里洒进来的阳光,连空气里的灰尘,都在跳着快乐的舞蹈。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很久,明家小少爷十四岁那年,明诚便离开了法国,孤身一人去了苏联。

伏龙芝军事学院。

 

明台并不知道为什么阿诚哥要去这样一个学校,他明明应该和大哥一样,去读一个经济,或者别什么的学科。

快要到十五岁的明台突然发现,自己懂的,并不比八岁的时候多很多。

 

一年是十二个月,三百六十五天,八千七百六十个小时,五十二万五千六百分钟。似乎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忘记阿诚哥的脸。

 

那张脸会出现在他的睡梦里,他清晨醒来的朦胧中,他用的银调羹的折射里,他杯底余下一点水的倒影中,他所走过的每一条路,每一个街口的拐角。

明台有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发了疯。

 

 

明家小少爷十五岁。

明家阿诚,从伏龙芝军事学院学成归来。

 

大哥有事回了上海,于是这次,是明台去接他的阿诚哥。

 

当明诚穿着一身合体的西装出现在车站门口时,明台的心疯狂地跳动了起来。一年不见,明诚的身量似乎更高了,肤色黑了些,原本由于个子长的太快而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形也明显结实起来。他的背挺得像一颗青松一样直,一年前还有些青涩的少年已经成为了一个男人。

 

明台冲到他的面前,笑容绽放如同五月的阳光,叫了一声:“阿诚哥。”

明诚像以前一样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的手仍然像以前一样温暖,可是比起以前,更加有力,手指上有些地方还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明台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里像小时候一样搂住明诚的腰,只是他已经长高,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把脸埋在明诚的胸膛里,便把声音埋在他的肩头,沉沉闷闷的。

“阿诚哥,你去了好久。”

抱上去的时候,他感觉到明诚的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放松下来,然后那只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被拍过的脊背,如同通了电流一样让他忍不住一阵颤栗。

明诚好听而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小少爷,我回来了。”

 

这天晚上,明家小少爷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一个大人。

第二天早上他拎着湿掉的内裤偷偷溜进洗手间去洗的时候,仍然在恍惚。

他以为自己会喜欢学校里坐在自己前面的索菲亚那样的女孩子。优雅漂亮,一头金发,两只温柔多情的眼睛像普罗旺斯薰衣草田中盛开的紫色薰衣草一样美丽。

女孩子,柔软,美丽,摸起来软软的,笑起来甜甜的,闻起来香香的,多么美好啊。

可为什么他的梦里都是阿诚哥?

他在梦里听到阿诚哥的声音,低沉轻柔在他耳边响起,他嗅到到阿诚哥的气息,炙热滚烫喷洒在他的颈间。他感觉到阿诚哥的双手,触摸过他的身体。

 

明台抬起一只沾满肥皂沫的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

 

 【诚台】寂静之声(中)

【诚台】寂静之声(下一)

【诚台】寂静之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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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爆了字数,明天更新下章。

另外我是从不BE的人。


实力感谢wuli下沉太太 @sumorning 的红包实力催稿,我会写脐橙一夜好几次和哭唧唧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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